台湾风骨郑智化

上世纪80、90年代,郑智化是台湾流行乐坛扛大旗的先锋音乐人之一,他的音乐影响了几代人。

  不像当时主流情歌的“靡靡之音”,他的歌词充满了人文关怀和对社会的控诉,站在弱者立场的平民主义四线歌,唱得不媚俗,有风骨。
  今天,郑智化面对这个世界仍然没有学会克制和圆滑。
  前段时间,他在脸书上传了一副毛笔字,「当你是非判断都被蒙蔽,不自觉地成为了这些“冷血贪婪阴谋者最大的帮凶」,同时配文:「没有自觉能力的呆丸人」,批评民进党当局操弄意识形态。
  结果就因为这副字,郑智化的脸书账号被禁言,24小时无法发布贴文或留言。随后,郑智化直接怒发“后会有期”,宣布不再用脸书。

图片[1]-台湾风骨郑智化-今天我都干啥了 

  年轻时的郑智化会把所有事情都往最坏的方面去想,到现在还是如此,如果能想到最坏的结果可以承担,那就没有最坏。
  所以当他用毛笔字讽刺台湾“安屎之乱”,名字里带“鲑”可以吃免费鲑鱼,被叫“认祖鲑宗”时,外界的评价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。

图片[2]-台湾风骨郑智化-今天我都干啥了 

  想起郑智化多年前采访时说的那段话:
  “现在我可以讲一句,你可以夺走我任何东西,没有感觉。我知道什么是我会留下来,什么是我可能会没有的,没有就没有。老天给了要感恩,老天不给你,你也不用沮丧,就这么简单。包括生命。”
  1988年,张培仁还没有来北京放那把中国火,27岁的郑智化已经混迹在小虎队、东方快车等跨海艺人大军里,用一针“叛逆”的兴奋剂让青春迷惘期的男青年找到了归宿。
  30年过去,这支兴奋剂药力仍在,郑智化这个名字仍代表着一个朋克的摇滚人生。
  01
  广告界的天才
  上世纪70年代,被称为“天使与撒旦的私生子”的郑智化,在广告界如鱼得水,他的创意灵感似乎永不枯竭,客户抛来的难题在他那里迎刃而解。
  他入行广告界,算是误打误撞。因为忍受不了工程公司刻板的工作模式,干了8个月果断辞职。与此同时,与人搭伙的生意也是赔的血本无归,背了一身债。
  有朋友拿房抵押缓解了燃眉之急,他心里渴望另一种生活,可以自己主宰自己,不受时间限制,不必在商场里过打滚的生活,郑智化心里那股闯劲儿越攒越旺。
  那年,郑智化二十二岁,他试着勾勒出自己未来的蓝图。

图片[3]-台湾风骨郑智化-今天我都干啥了 

  他看到广告公司招聘Copywriter,以为这个职位是影印抄写员,所以拿着简历洋洋洒洒地去面试。一个外行,三道笔试题让他抓耳挠腮,甚至问起面试官,“Catch&Body,为什么要抓住身体?”
  面试官笑笑问他:“你什么都不懂,为什么来考试?”,郑智化以直觉反击。然而一周后,这个门外汉入了广告行,老板看中的,是他的一腔热情与冲劲儿。
  入职公司半年,郑智化显得格格不入,挫败感和同事的冷眼让他喘不过气,骨子里的不服输却教他迎难而上。这是自己所选的路,哪怕是无尽深海也毫不犹豫。那段时间,他发了疯似的恶补专业知识,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。
  他有时也会怀疑,这次一意孤行的跨行究竟是对是错。更多时候,你不得不相信命运。当然,命运的前提,是你有足够的才华,或者能够让人感受得到的才华潜能。

图片[4]-台湾风骨郑智化-今天我都干啥了 

  一年后,开始有人注意到在广告圈出现了一号叫“郑智化”的人物。那时他正在策划开心洗发精和龙角散的广告。结果这两支广告影片的成功,奠定了他以后在广告界发展的基础。
  广告歌《开心女孩》成为郑智化的音乐处女作,因为好奇驱使,加上在点将唱片老板桂鸣玉的鼓动下,郑智化推出了个人创作专辑,就这样一头栽进了唱片界……
  在广告界辛苦耕耘六年,轻易放弃这份成就很可惜。可不眷恋成功的人,才是真正的成功。六年来,郑智化听到了太多的掌声,但是真的那么优秀吗?
  成功会让一个人忘了自己是谁。离开广告公司的前一天,郑智化在街上遇到几个嬉戏的小孩。其中一个小男孩在背他创作的波尔茶(对联篇)广告中的那段口诀: 波若波耶波罗波摩波若蜜……
  郑智化怔在原地好久,第二天辞职了。六年的广告生涯,他无怨无悔,但是需要一个新的开始…
  02
  流行乐坛的“逆子”
  1992 年出版的第五张专辑主打歌《水手》,让郑智化在春晚上大放光彩,也让这首已经在民间被传唱疯了的歌曲遍布大街小巷。
  只不过,郑智化变成所谓的“巨星”并不是因为《水手》如何伟大,而是因为《水手》不小心撞上了北京申请2000年奥运会举办权。
  于是郑智化成了“水手”,他的定语是“身残志坚”,他成了意志坚强的精神领袖,大家期待他指点江山抨击时弊促进统一,唱片公司也希望他当一个伟大的音乐导师。

图片[5]-台湾风骨郑智化-今天我都干啥了 

  他说写《水手》的只是因为某次洗澡时得到的灵感,但市场并不愿意这么简单理解他。他不断地在大陆巡演,不断地鼓励大家“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”。签名,访谈,积极配合飞碟唱片推出的《星星点灯》,然后再大卖。
  郑智化成为歌手,纯粹因为和朋友打的一个赌。那位同事讽刺他说:“这个唱片公司真有胆,敢帮你出唱片,我敢保证,这个公司一定会倒闭!”
  郑智化当即拟了一份合同,找来律师公证:“从明天起,我郑智化离开广告公司,10年之内,只靠音乐吃饭。如果我输了,赔给同事XX台币200万,如果赢了,XX要在五星级酒店的大堂,跪下来,叫我一声爸爸!”
  1988年,郑智化出的第一张专辑《老幺的故事》就被选入了“台湾歌坛百张最佳专辑”,还在台湾第一届金曲奖上获奖。
  郑智化为什么这么刚?因为命运的风暴,他早已领教过了。当初那么难都没有丧失尊严,此时又怎能任人冷嘲热讽?
  他八字全阴,一出生就戴上克死哥哥的“罪”。他有两个哥哥两个姐姐,但在他出生前,二哥哥就夭折了,算命的说是被他克死的。
  三岁那年一场未能及时治愈的高烧,给郑智化带去了难以磨灭的伤害——高烧后遗症小儿麻痹使双腿无法正常发育,导致终身残疾。

图片[6]-台湾风骨郑智化-今天我都干啥了 

  按电视剧走向,这一切似乎是为了成就一个天才所必须的。而现实也似乎如此。两岁的他患小儿麻痹,七岁前只能爬,之后通过手术,才得以依靠拐杖“行走”。
  即便残疾,小时候的郑智化最拿手的三件事依旧是“追女孩、做生意和打架”。除了赛跑以外,所有的比赛他通通参加,然后借口要练习,就不去上课,从美术、书法、到演讲、劳作,而且一定要拿第一名,因为这样老师才会让你继续参加。
  在他的自传里,并没有刻意强调身体给他带来的不便。他说过这样偏执的话:“我绝不是一个天生就孤僻、保护色彩比较重的人,是教育让我如此;是虚伪的人类和低能的社会让我如此的。”
  自传中有一张照片,他拄着双拐,正走向面前的公交车。照片旁有一句话这么形容他:
  「和所有著名歌手最大的不同,是他关心这个社会,深入这个社会。年少的不俗经历,看惯社会冷暖,歌词直抵人心。让那些看不清前程和未来的年青人,躲在逃避的情绪中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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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阴暗颓废,充满黑色绝望感,是众人对郑智化早期作品的概括。有人曾拿罗大佑和郑智化比较,但他自己却说“从未想过超越罗大佑”。
  其实他不过在作擅长的文学探索而已,郑智化是敏锐的人性观察者,不管是描写社会、解析自我还是回顾青春,他要传达的都是一种忧伤而略带自嘲的真实:
  「我们都在这个荒谬的世界上悲伤成长;爱情,理想,生存都被扭曲着,收获的也只能是扭曲的残缺花朵。」
  很快,在一期《通俗歌曲》上刊登了第一篇针对郑智化的檄文,文章不长,却很蛮横。
  文中,郑智化是一个一文不值的瘸子,因无法改变世界,便在创作中附上消极阴暗的因素,并且恶毒地偷掐社会的痛处。最后还大声呼吁好孩子不应该中郑智化的毒。
  果然好笑,只是一些实话实说的歌词而已,只因追随者众,而让当年那些老古板们惊慌失措起来。
  用郑智化评论卡夫卡的话来回答:“虽然他总是绝望、且赤裸裸地探讨人性……思想很灰色,但是灰色有错吗?”就像有人说郑智化是一个诗人,那种绝望和忧郁是别人无法理解的。
  03
  爱情里的诗人
  有人评价郑智化:诗人和歌者两者之间,隐秘地联系在一起。
  他沉沉的悲哀背后隐藏着浓浓的人文色彩,一种隐性的热血与温暖。你所有担心过的、忧虑过的、甚至是胡思乱想过的,他几乎全部诉诸笔端再转化为旋律,然后针般密密地刺回来,痛醒你的共鸣。
  “一百多块钱的稿费,全部买了红玫瑰,然后车子一路往南部狂飙……没有目的,只是飙车!我把玫瑰花瓣,一瓣一瓣小心剥下来,从打开的车窗丢出去我看着车后在风中爆散开的血红碎片,像火鸟的羽毛,我们尖叫!一直到声音嘶哑…”
  这是他写自己青年时代与富家女的恋爱经历。有古龙小说式的美艳简洁,有电影场景式的声画拼接,但当我们小心翼翼地绕开表面,把这些诗化的情景和他“沉重的肉身实际”相联系的时候会发现,这里面存在着某种与事实和常理不符的地方,有些残酷的现状。

图片[8]-台湾风骨郑智化-今天我都干啥了 

  两人的相识源于一次杂志约稿。女孩是编辑,郑智化是作者,两人懵懂又甜蜜的感情开始萌芽。他们开始约会,郑智化说,要跟她生一个全世界睫毛最长最漂亮的女孩儿。听到这句话,女孩却沉默不语。
  她将郑智化的头拥在怀里,眼泪簌簌落下,浸湿了他的头发。后来女孩的父母请郑智化吃饭,当他坐在她家豪华的客厅里,听着他们的冷言冷语,各种暗示他知难而退的明言暗语时,他知趣地离开了。
  女孩追了出来,满脸泪水。那一夜,他们第一次喝得烂醉,用郑智化的话来说就是:“她像大海一样,淹没了我。”
  女方家长反对两人在一起,郑智化为这段爱情写下了一首歌《昙花》,随后想自杀,但后来他突然想通了,“如果去死就是认输”。
  十一首诗和一封情书,是初恋给郑智化一个永远的梦。几首歌的词都是这些诗,“一生很难再遇到像阿媛那般的女子,我留给她的是十一首诗,和一封遗书;她留给我的是一个永远的梦。”

图片[9]-台湾风骨郑智化-今天我都干啥了 

  《别哭,我最爱的人》改编自《昙花》,“别哭,我最爱的人/今夜我如昙花绽放/在最美的一刹那凋落/你的泪也挽不回的枯萎 /不要告诉我成熟是什么/我在刚开始的瞬间结束……”
  这是一首让郑智化内心最痛的歌。他带给别人的,却不仅仅是旋律和文字的简单堆积,而是来源于心灵的震撼,一种灵魂的升华,更多的,是对生命和现实的一种反思;是一种听得见生命、故事、画面的声音。
  04
  生活中的“艺术家”
  2018年是郑智化发行首张唱片满三十周年的日子,也是他在北京AAW举办第一次绘画个展《溺爱》的重要时刻。
  这段漫长的创作之路,对于一直以来热衷于音乐和艺术创作的郑智化来说,看似顺遂而理所当然,却也充满挑战与各种精彩。
  绘画就和音乐一样,对他来说是与生俱来、自然而然的事——画画是他与外界沟通的方式之一,比什么都重要,“几乎是我的第二生命”。

图片[10]-台湾风骨郑智化-今天我都干啥了 

  对艺术的喜爱如此浓烈,现在的郑智化将生活中大部分的时间拿来创作。很长一段时间里,读艺术史、钻研这些艺术家作品背后所蕴涵的哲学思想与美感氛围,长期陶冶下,他生命里属于艺术的那一块已然被唤醒、被激活。
  没有固定的绘画风格,一切创作的灵感来自天份灵感;他认为艺术是提供人们一个重新观看的角度,画画是满足另一个自我的方式。
  在郑智化的作品中,看似可爱逗趣的人物造型背后,隐含的是他对于当代环境的情绪,经过内在的转化后,以黑色幽默的讽刺性隐喻作为诉说的方式:
  「平和的表面里,包裹着内在的愤怒与不满,而这是创作者的慧黠,也是他诚实的真实姿态。」
  以前唱歌的时候,郑智化有两个愿望没有达成,一个是做企业,另一个是绘画,现在只差一个了。
  1999年推出《夜未眠》之后,郑智化决定正式告别歌坛,因为打赌打完了,十年的约定已经到了,而且他赢了。
  其实最主要的原因,是他结婚生子后,想做一个更快乐的平常人,不会一举一动都曝光。然后可以开始另外一个梦想,学高科技,去创业。

图片[11]-台湾风骨郑智化-今天我都干啥了 

  郑智化与太太在一次聚会中偶遇。那时,她在一家百货公司设计橱窗,而美术恰巧就是郑智化的强项,在画画中两人慢慢有了火花。
  当时,郑智化刚好要从歌坛“退休”,身边的朋友又都结婚了,对家十分渴望的他直接对她说:“我想要一个女儿。”
  再后来,他变成了一个唠叨的老爸。
  05
  疯子和傻子
  歌手时代,郑智化发扬了前辈的人文精神和批判意识,站在自由人性的角度去控诉社会对人的异化。不再唱歌的岁月里,郑智化也没有失去自由之精神,风骨依然。
  2009年,郑智化的复出演唱会主题为「重回年轻时代」。这是一个有煽动力的命名,所谓重回某某时代,其实都是在制造错觉,任谁都明白,过去的岁月甚至感觉,都永远回不去了。

图片[12]-台湾风骨郑智化-今天我都干啥了 

  但是,在一首歌的时间里,能重温曾经的酸楚和疼痛也是好的,因为这样或许可以找到郑智化曾寻找过的“活着的证据”。
  那么关于活过的证据呢,已经留下了,万一有一天不在了,这些也还不错。
  我更认同郑智化身体里有两个自我,其中一个是疯子,另一个是一板一眼的人。当他决定歌唱的那一刻起,理性的这个人都被软禁了起来,疯子大行其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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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HE EN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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